事实证明，在“富有”之前和之后，孩子都是最苦的，教育也一定是最穷的

　　何三畏

　　12月2日，华西都市报消息，四川郫县一所小学食堂，“疑似”使用霉大米和潲水油，导致不少学生生病。学生“反对无效”，导致家长聚集到学校门口“讨说法”。在学校把剩余的米和油运出校门时，机灵的孩子抓了一把留作“证据”。报道说，这些米颜色发黄，肉眼即可看出问题，显然不能食用。

　　孩子们多么可怜，多么无辜。他们在受监护的年龄，学校是他们的监护人。但是，学校却把他们关在里面吃有毒的食物。他们没有能力保护自己，但被迫自我保护，“保存证据”的情节尤其令人心酸，也令人愤慨。只有在非正常的年代，孩子们才可能这样被迫早熟，跟成人和社会作如此残酷的游戏。

　　我多么希望这是一个孤立事件。但当我用“学校食堂//霉米”搜索，结果却令人头皮发麻：竟然滚出2190个相关网页，事发地遍及全国多个省市，时间亦源远流长。消息对大米的描述，多是“外观已呈霉黄色，凑近还能闻到阵阵异味”，而学校食堂也不能提供有效卫生检验合格证明。网络上的揭露和谴责，亦从未断绝。看帖子里“学校食堂管理混乱，学生健康都是浮云”的网络用语，亦知这是最近的呼声。

　　这是一个严重可耻而且悲剧的事件。不要说霉变食物，即便一般的陈化粮，对健康的影响亦是公认的常识。所以全世界对陈化粮的处理都有严格规定。我国也不例外。陈化粮只能用作工业和饲料，到了我们的学生吃到的这种情况，是基本上只能直接做肥料了。前年，无数中国孩子被三聚氰胺奶毒害的时候，一位日本人自杀了，因为他把从中国进口的工业用米混作了食用。可是，我国不仅三聚氰胺已跟牛奶结下不解之缘，连学生吃霉米也不会引起足够的社会警觉。

　　分析起来，霉米还只是能用味觉检验的健康威胁。至于隐含的部分，例如蔬菜是不是新鲜，农药是不是残留过量等等，又有谁能打包票呢。笔者口头调查过一些孩子，就没遇到一个孩子说他们食堂的饭菜是好吃的！此外，笔者还听到一个说法，说是菜市场摊主感叹：开学就好了，开学了什么烂叶腐肉都卖得掉了！

　　几年前，一场火灾曾经把孩子和“领导”的生命放在一起考验，结果是“让领导先走”了。但其实在日常生活中，领导也“先走”了。请看中国的“机关食堂”走了多远！再没权的机关食堂，也会在市场买最好的原料。权力足够的，则有特供的生产基地。在目前这个食物污染无孔不入的年代，它们不仅比一般百姓有保障，而且，最近有人在微博上披露，一家“机关食堂”的“工作午餐”，数十菜品，收费一元。优质、免费的午餐供养着公务员，“祖国的未来”们吃的却如此糟糕，当然更没有听说过学校会有“生态蔬菜基地”。

　　大约十多年前，中国还不这么“富有”的时候，到处写着“再苦不能苦了孩子，再穷不能穷了教育”的大幅标语。但事实证明，在“富有”之前和之后，孩子都是最苦的，教育也一定是最穷的。

　　寄宿学校的食物安全，严重地摆在社会面前。随着生源越来越少，许多农村中小学，也普遍寄宿了。即便不寄宿的，午餐也值得注意。突发性的学校食物中毒，各地时有发生。想想世界上那些公共建设远远没有中国漂亮、公共事务远没有中国奢侈的国家，却会优先保障孩子在学校享受到健康免费的食物，为什么我们却让学生在学校吃得提心吊胆。

　　当然，食物安全只是青少年生存环境的一方面。就目前的学校教育，即便吃得再安全可靠，学生的健康也大成问题。中国的青少年是这样成长的：从六七岁开始，他们的学习时间，比富士康的工作时间还长。他们像环卫工人一样早起，晚上还带回家庭作业。他们严重睡眠不足。九年义务教育结束，一半近视。到了高中，学习时间更长了。美术、音乐，甚至体育都被取消。不打算升学的孩子，则被“放逐”——教育没有设置大学以外的目标。

　　这就涉及到教育思想上的三聚氰胺。青少年被视为学习的工具，人格和精神的健全，正义感和同情心的培养，往往不在考虑之列。甚至直接鼓励和引导学生认同和选择一些与时代潮流相背的价值。不过，本文只限于讨论青少年成长的硬件环境，其他就不说了。但这已经足够说明青少年正在受到怎样的伤害。这是非常严重的事。这样对待青少年，不仅祸在当下，而且遗患未来。